一直以来,中国人错误的以为“上帝”是外来的。其实,基督教传道士在翻译《圣经》的时候,借用了这个词,赋予了特定的含义,可以说是“劫持”了“上帝”这个词。《诗经》许多篇幅提到“天”、“帝”、“上帝”或则“昊天上帝”,甚至有“天使”。本文阐述儒教中的天命思想和祖宗崇拜观念,并用这个角度解读其中的一篇:《诗经·敬之》。
维基百科对儒教的定义是:以夏商周的五教和祭礼为本源,祖述尧舜,宪章文武,以天子为宗教领袖,以孔子为先师,以诗、书、礼、乐、易、春秋中的神道设教。所谓的“五教”是指“父子、君臣、夫妇、长幼、朋友”。
儒教一直来是中国的国教。但是二十世纪初,儒教经受了前所未有的危机。1912年,康有为、陈焕章等人在上海成立孔教会,允许人人祭天和祭孔,允许妇女参与祭天,从而改变了只有天子祭天、士大夫祭孔的历史。1930年,孔教会前往香港,并更名为孔教学院。当前,大陆地区复兴儒教的呼声很高,2009年,深圳成立孔圣堂。
目前,韩国、日本、和中国台湾地区仍然在一定程度上保存着儒教传统。印尼孔教跟其他几大宗教并列为国教。瑞士也承认孔教是宗教。孔教也是联合国承认的十三大传统宗教之一。
儒教历来重伦理而忽视神道,但是谈信仰很难避开有神和无神的争论。天命和祖宗观念是儒教的神道和神学基础。
昊天上帝
有人从孔子“不语怪力乱神、不知生焉知死、未能事人焉能事鬼、敬鬼神而远之”这些言论里,得出儒教无神的结论。孔子不谈怪力乱神,也不谈天道,“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。”但是孔子与“天”的关系紧密,这表现在三个方面:天生之,天丧之、天知之。比如他说:
① 孔子在宋国的一棵大树下行礼,桓魋把那棵树砍了,他说,“天生德於予,桓魋其如予何!”
② 孔子被匡地的人们所围困时,他说,“天之未丧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?”
③ 颜渊去世,他非常悲痛,说,“噫!天丧予!天丧予!”
④ 知我者,其天乎!
⑤ 五十而知天命;
他敬畏昊天,以天为誓。他说,
⑥ 君子有三畏:畏天命,畏大人,畏圣人之言。
⑦ 获罪于天,无所祷也。
⑧ 孔子去拜见南子,子路为此不高兴。然后孔子就发誓说,“予所否者,天厭之!天厭之!”
天赋予一切,天收回一切,天无所不知,所以孔子不怨天,也不欺天:
⑨ 不怨天,不尤人。
⑩孔子患了重病,子路派了门徒去做孔子的家臣,孔子病愈后说“吾谁欺?欺天乎?”
孔子的弟子也有同样的信仰,比如,子夏说,“死生有命,富貴在天。”子貢说:“固天纵之將圣,又多能也。”
但是,孔子疏于祷告。有次孔子生病,子貢希望为他祷告“上下神祗”,他说,“丘之祷久矣。”孔子只是说,他很久没有祷告了,似乎没见他反对,生病可能由细菌、病毒、饮食、作息不调等引起,祷告不一定有用。
孔子所说的“天”是什么?我们从其它儒家经典了解到,“天”也就是“帝”、“天帝”、“昊天上帝”、“皇皇后帝”。殷商甲骨文大多用“帝”,周代用“天”,后来天和帝往往联合起来用,叫“天帝”或者“昊天上帝”。比如:
① 《诗经·大雅》:“维此文王,小心翼翼。昭事上帝,聿怀多福。”
② 《诗经·鲁颂》:“赫赫姜嫄,其德不回,上帝是依,无灾无害。”
③ 《尚书·周书》:“惟时上帝,集厥命于文王。”
④ 《礼记·王制》:“天子将出,类乎上帝。”
⑤ 《礼记·礼运》:“以事鬼神上帝。”
⑥ 《论语》:“敢昭告于皇皇后帝。”
⑦ 《孟子》:“雖有恶人,斋戒沐浴,則可以祀上帝。”
“上帝”一词在经书中出现的次数:尚书:32次;诗经:24次;礼记:20次;春秋:8次;易经:2次。
现在,“天”也活在日常口语中,只不过大家习以为常,没有意识这一点:上苍、苍天啊、上天啊、老天啊、老天爷啊、我的天啊、要遭天谴的、苍天在上、老天有眼、奉天承运、天生我材必有用。
尽管上帝似乎具有人格,但是他从来不开口跟中国人说话。孔子说,“天何言哉?四時行焉,百物生焉,天何言哉?”在儒家经典中,我没有见到昊天上帝直接跟人对话的记载。昊天上帝通过降幅或者降殃表达天意,并且由人自身的为善或是作恶决定赏罚,比如在《商书·伊训》(第四篇)中提到:“惟上帝不常,作善降之百祥,作不善降之百殃。”
古代的天子祭天,诸侯祭山川,而士祭宗庙。天子是唯一的祭司,有权祭天,而普通人向上帝祈求福祉,则以祭祖的方式通过祖先神转达,比如殷商甲骨文:“下乙宾于帝”、《诗经》“文王陟降,在帝左右”。也就是说,祖先在昊天上帝的左右手,为后人代言。
从这些观点出发,对《诗经》的解读,含义有时候会很不同,往往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视角。这里是《詩經‧周頌‧閔予小子之什‧敬之》的阅读笔记,着重于周朝的天命思想和祖宗崇拜观念。
《敬之》这首诗,引用最广泛的是其中的一个成语“日就月将”,也就是“日积月累”的意思。类似于把“日月”和“积累”两个词打散重新组合,“就”也有的解释为“久”,而“将”解释为“长”,所以“日月”和“久长”两个词打散重新组合,意思为“日久月长”。还有的“就”解释为“靠近”,“将”为“拿”,现代汉语还有“将就”一词,当然意思有一些差别,指勉强适应或者凑合。在这里的意思是每日每月接近、拿在手上学习操练,不要疏远遗忘自己的责任。这两种解释在词序上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正好是颠倒的。尽管如此,这几种解释的大意都差不多,都相通的。
这首诗的重点在于周朝的“天命”思想。周成王如此勤勉的原因在于畏惧天命,所以开篇就直接说“敬之”,这里的“之”是指“天”或者“上帝”。上天并不隐晦,一直在向我们显示其存在,而天命不会更改,所谓天“显”而天命“不易”。但是,James Legge翻译为“容易”,说天命不容易保存 (its appointment is not EASILY preserved)。其实这两种解释是相通的。天命不更改,问题是人容易走歧路,所以不容易保持上天对你的眷顾和青睐,上天奖善惩恶,随时可能会收回对你的任命而把权柄转移到他人手中。
周成王说,上天很明显存在,虽然天命不改但不容易保持,不要说上天高高在上,所谓的天高皇帝远,上天每天日每刻都见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。这类似于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,“头上三尺有神明”,别看你今天闹得欢,说不定哪天就“拉清单”了。
那么上天是如何监视你的行动的?这要看对“士”这个字的解释。“士”有的解释为事情,有的解释为“民士”,就是指人,但是在这里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“天使”。周朝除了天命思想,另外一个很重要的观念是祖宗崇拜。《诗经》另一篇说周文王去世后进入天堂,“在帝左右”,有的时候“陟降”人间,回来向子孙后代传达上天的意志。也就是说,有的注释家把这个士解释为“民士”,指称王宫廷里的群臣,但其实很有可能是指天宫里上帝的群臣,也就是天使,而不是周成王宫廷里的大臣们。这些天使是周王朝列祖列宗,已经去世升天的德高望重的祖先,平时侍奉在上帝的左右,在需要时候或者特定的节日,下凡来做指导。这首诗是在宗庙祭祖时候演唱,祭祖的意思本来假设祖宗会在这个特定的日子,从上天下降,吃完祭品以后重新升升天,升天回到上帝的身边。“陟”的意思是升,这是一个会意字,左边的偏旁“阜”指山坡,右边两个止表示两只脚上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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